玻璃幕墙外夕阳的余晖把摄影棚染成蜜糖色，雪琪SAMA踩着十厘米的银色细高跟踏上白色台阶时，鞋跟突然卡进了金属网格的缝隙里。她踉跄着扶住栏杆，听见身后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
“给。”斜后方伸来一只手，指甲涂着雾霾蓝的周妍希把折叠小刀递到她面前，”用这个撬开金属条，总比掰断鞋跟强。”
雪琪接过小刀时才发现自己的指尖在发抖。这场秋冬高定大秀的试装环节已经持续六个小时，此刻她身上这件缀满水晶的薄纱裙重得像是要把锁骨压碎。当周妍希蹲下身帮她处理鞋跟时，垂落的发丝掠过她脚踝，带着晚香玉的香气。
“别乱动。”周妍希的声音闷在口罩里，”你这条裙子的下摆有二十三处手工缝制的星芒褶皱，弄乱的话造型师会哭的。”
更衣室的门突然被撞开，裹着皮草坎肩的MilkyBomb举着手机冲进来：”Dami在3号棚摔了！她踩着那双鸵鸟毛恨天高从升降台摔下来，现在整个摄影组都疯了！”
九月生正对着镜子调整耳坠的手突然停住。镜中倒映出她耳垂上晃动的珍珠，像颗凝固的眼泪。”升降台不是三天前就报修过轨道松动吗？”她转身时裙裾扫过满地的高跟鞋盒，”制片组为了省钱没处理？”
混乱的脚步声从走廊漫进来，雪琪看着周妍希用小刀撬开最后一根金属条，突然发现这个总被媒体称作”冰山美人”的模特，后颈处有道浅浅的疤痕藏在粉底下面。当周妍希抬头时，雪琪迅速移开视线，却听见她说：”你左脚的茧该用木瓜霜了。”
救护车的鸣笛声刺破摄影棚的穹顶时，Dami正躺在担架上给经纪人发语音：”跟品牌方说我要穿那件黑色露背装拍医院主题大片，记得带反光板来。”她的小腿裹着固定支架，手机屏幕的蓝光映在脸上，把鼻尖的薄汗照得像钻石碎屑。
“这时候还想着工作？”九月生把冰袋按在她脚踝上，手腕上的银镯滑下来撞出清脆声响。她今天梳着昭和时代的女明星发髻，发间插着的玳瑁梳子缺了个齿——那是去年走秀时被狂热的粉丝扯掉的。
MilkyBomb突然把手机怼到Dami面前：”快看！你摔倒的视频在推特点击破百万了！”镜头里慢动作回放着Dami摔落的瞬间，鸵鸟毛在空中炸开成白色的烟花。她兴奋地撑着身子坐起来，”快联系公关团队买热搜，关键词要带品牌名！”
周妍希正在帮造型师整理被踩乱的礼服，闻言突然转身：”你们不觉得升降台事故很可疑吗？”她抽掉三件套西装的口袋巾擦拭镜片，”上周彩排时我就发现轨道有油渍，像是有人故意……”
雪琪突然咳嗽起来，她裹着羽绒服缩在暖气片旁，手里捧着冒热气的姜茶。所有人都转头看她时，她盯着茶杯里旋转的枸杞：”我今早看见执行制片往设备间塞了个红包。”
死寂在更衣室蔓延。九月生腕间的银镯突然滑脱，在地面弹跳着滚向角落。MilkyBomb的皮草坎肩掉在地上，露出后背大片彩绘纹身——那是她去年为公益项目拍摄的保护犀牛图腾。
“要报警吗？”Dami的指尖在固定支架上敲出鼓点，”但秀场事故能帮品牌赚足话题度，他们现在可能正偷着乐呢。”
周妍希突然开始拆卸礼服上的水晶装饰，动作快得像在拆炸弹。”你们知道这件高定为什么这么重吗？”她举起一颗鸽血红的水晶，”这些全是捷克进口的人造钻石，品牌方故意用胶水粘的，就为了拍拆卸时’意外’崩落的视频。”
雪琪的姜茶洒在裙摆上，深褐色的水渍在薄纱上晕开。她想起三小时前执行制片塞给她的纸条，上面潦草地写着”摔倒时记得护住胸口”。当时她以为对方在提醒她走光，现在想来每个字都透着寒气。
九月生突然笑出声。她蹲在地上摸索那只丢失的银镯，珍珠耳坠晃得像钟摆。”你们记不记得去年米兰时装周的后台火灾？”她的声音带着奇异的愉悦，”当时烧掉了十七套高定，结果品牌股价涨了三十个百分点。”
MilkyBomb正在补妆的手一抖，眼线笔在眼尾拉出颤抖的弧线。她对着镜子舔了舔虎牙：”这么说的话，Dami应该问品牌方收工伤费和精神损失费，顺便要明年开秀的C位。”
救护人员进来抬担架时，Dami突然抓住九月生的手腕：”把我手机塞进你那个复古手拿包里，充电宝在侧袋。”她疼得吸气却还在笑，”记得拍我上救护车的角度，要拍到Logo墙当背景。”
当更衣室重归寂静，雪琪听见周妍希在整理急救箱。酒精棉球滚落的声音像雨滴打在铁皮屋顶。”你早就知道会出事。”雪琪突然说。周妍希把绷带卷塞回金属盒的咔嗒声格外清晰：”你鞋跟卡住的时候，我闻到了润滑油的味道。”
夜色完全笼罩城市时，摄影棚的射灯在雨中切割出光之牢笼。雪琪看着手机里疯传的事故视频，突然发现有个穿连帽衫的身影在画面边缘闪过。她放大像素模糊的截图，看见那人手腕上的玫瑰刺青——和造型师助理昨天展示的新纹身一模一样。
周妍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要续杯姜茶吗？”她递来的保温杯散发着当归的苦香，”喝完去卸妆吧，你假睫毛右边开了个小口。”
MilkyBomb突然从试衣帘后探出头：”快看Dami的直播！她在救护车上用固定支架当手机支架，背景音乐放的是品牌新季主题曲！”滤镜加持的画面里，Dami苍白的脸色被调成珍珠白，小腿支架缠着从护士站顺来的香槟色丝带。
九月生正在帮服装助理熨烫明天要用的雪纺衬衫，蒸汽氤氲中她的声音有些失真：”你们猜明天头条会不会是’超模带伤敬业工作’？”她手腕上的银镯又少了一只，空荡荡的红痕像某种神秘图腾。
凌晨两点，雪琪在休息室角落找到蜷缩着睡着的周妍希。她摘掉的眼镜搁在急救箱上，镜片映着手机屏幕的微光——页面停留在某品牌股价的实时走势图。雪琪把自己羽绒服盖在她身上时，看见她锁屏壁纸是张泛黄的老照片：穿着练功服的少女对着镜头比剪刀手，膝盖上贴着卡通创可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