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摄影棚里，咖啡杯在长桌上摆出歪歪扭扭的队列，羊小雪蹲在更衣室门口，用美工刀小心裁开裙摆上纠缠的亮片流苏。手机屏幕突然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倦倦喵发来的消息顶开锁屏：”停车场电梯故障，扛着反光板爬楼梯中，活着的话十分钟后见。”
“需要帮忙吗？”羊小雪刚要起身，脚边堆成小山的薄纱裙差点被她带倒。这些从意大利空运来的高定礼服像被揉皱的月光，层层叠叠铺满整个走廊。三天后的上海春夏时装周，她们要为五个品牌完成二十七套造型。
“叮”的一声，安全通道铁门撞在墙上。倦倦喵裹着薄荷绿冲锋衣冲进来，银色长发里还夹着片枯叶，怀里三脚架和补光灯晃得像喝醉的螳螂。”美桃酱把模特名单搞混了，”她喘着气把设备堆在墙角，”现在非要让178的Vera穿童装系列。”
化妆镜前的镁光灯突然”啪”地熄灭，整排镜子像被掐住咽喉的银河。美桃酱的惊呼从后台传来，她踩着十厘米细高跟冲出来时，缀满水晶的裙摆正勾住道具箱的金属扣，整个人像只被网住的蓝闪蝶。
“别动别动！”羊小雪扑过去护住摇摇欲坠的衣架，小礼好困不知什么时候从布料堆里钻出来，发顶还粘着两枚亮钻。这个永远睡眼惺忪的造型师摸出随身剪刀，寒光闪过三次，价值六位数的礼服突然变成斜裁露背设计，破损处垂落的流苏恰好遮住撕裂痕迹。
“临时停电？”顾乔楠Cora的声音从主控台传来。这位以严苛著称的创意总监今天戴着玳瑁色方框眼镜，指尖在iPad上来回划动时，腕间的银色手链与平板碰撞出细碎声响。”备用电源启动需要四十分钟，九点前要拍完所有妆发定妆照。”
空气突然凝滞成胶质，羊小雪听见自己吞咽的声音。落地窗外飘起细雨，远处东方明珠的轮廓正在晨雾中变得模糊。倦倦喵突然抓起反光板冲向窗边：”自然光！现在色温正好是5600K。”她扯开遮光帘的动作太急，整片百叶窗”哗啦啦”砸在地上。
被惊醒的晨光涌进室内，美桃酱拎着裙摆追光斑的模样像在跳格子。小礼好困不知从哪摸出半包彩虹糖，含混不清地嘟囔：”其实停电后的光影层次更……”话没说完就被顾乔楠Cora拎着后颈拽到模特跟前：”去把第三套的耳饰换成亚克力材质。”
羊小雪半跪在地上帮模特调整腰带时，发现倦倦喵的冲锋衣口袋边缘探出个毛绒猫爪挂件——这是她上个月直播时粉丝送的礼物。此刻那只橘色小猫随主人跑动的节奏晃动着，在满地狼藉里划出温暖的弧线。
“小雪！”美桃酱突然把手机怼到她面前，”品牌方说那件樱花粉雪纺要搭配……”话音被突如其来的警报声截断，整栋楼的消防喷淋装置同时启动。羊小雪本能地扑向最近的礼服，却听见小礼好困兴奋的尖叫：”太棒了！我要的水光肌效果！”
顾乔楠Cora已经扯下西装外套盖住设备箱，发梢滴着水指挥众人抢救样衣。倦倦喵踩着梯子去堵天花板喷头时，冲锋衣下摆翻起露出腰间的纹身——是句花体德文”Licht und Schatten”，光与影。羊小雪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这个总在凌晨工作的灯光师说过：”最动人的画面往往诞生在失控的瞬间。”
当晨曦真正漫过黄浦江时，五个姑娘裹着同条毛毯缩在监控室吃泡面。电脑屏幕上循环播放着刚传回总部的样片：被水雾晕染的绸缎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湿发贴在模特颈侧像黑曜石镶边，倦倦喵紧急架设的侧逆光让每一颗水珠都成为棱镜。
美桃酱突然戳戳羊小雪的手肘：”你裙子上有只瓢虫。”果然有枚红底黑斑的甲虫正顺着她沾满亮片的衣褶攀爬。小礼好困从帆布包掏出个玻璃瓶：”上周在辰山植物园捡的标本……”话没说完就被顾乔楠Cora用泡面叉子敲了额头。
消防车鸣笛声由远及近时，倦倦喵正用吹风机帮羊小雪烘头发。热风掀起她别在耳后的银发，露出内侧挑染的克莱因蓝。这个总是独来独往的灯光师此刻哼着走调的法语歌，指尖残留着咖啡和显影液的味道。羊小雪突然发现，她冲锋衣袖口磨损的布料和起球的猫爪挂件，比所有高定礼服都更让人安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