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CP！你的咖啡要凉了！”
怡子举着手机支架冲进摄影棚时，正巧看到奶瓶踮着脚尖往工作台上放保温杯。窗外的梧桐叶在八月热浪里卷着边，中央空调出风口垂下的丝巾突然剧烈飘动起来，穿着银灰色缎面吊带裙的文茜推门而入，带进一阵混合着栀子花与皮革尾调的风。
我放下遮光板转过身，看见四位风格迥异的女孩正以不同形态填满这个三十平米的白色空间。奶瓶的粉色发梢还沾着腮红刷上的金粉，文茜的小羊皮手套刚摘到一半，丝间舞倚着化妆镜调整芭蕾绑带鞋，怡子已经利落地架好环形补光灯。
“各位，”我敲了敲三脚架的云台，”今天主题是’破碎与新生’，需要你们呈现五种不同形态的破碎感。”调色台投射的冷光里，文茜的金属耳骨夹闪过锐利的光，她扯松高领毛衣的褶皱：”直接说人话。”
奶瓶突然从化妆箱里掏出个玻璃奶瓶，清脆的碎裂声让所有人呼吸一滞。薄荷绿的糖丸滚落在地毯上时，她举起半截瓶身：”像这样？”阳光穿过锯齿状的裂口，在她鼻尖投下细小的彩虹。
这个临时组建的拍摄团队总是充满意外。三天前当怡子把文茜拽进群聊时，谁也没想到冷脸超模和治愈系主播会成为组合。此刻丝间舞正用足尖把糖丸扫成心形，文茜捡起碎片时被怡子抓拍到指腹渗血的画面，而我的取景框里，奶瓶突然把碎玻璃按在锁骨凹陷处。
“停！”文茜扯开真丝衬衫下摆就要包扎，却被奶瓶躲开。这个总是带着婴儿肥的女孩仰起头，让血珠顺着肌肤纹理滑进衣领：”你们不觉得，真实的破碎比表演更动人吗？”
空气凝滞三秒后，丝间舞突然旋身踢开舞鞋。绷直的足弓掠过奶瓶耳际，蕾丝裙摆扫过带血的玻璃碴，她在空中完成七个连续挥鞭转，最后摔进满地糖丸时扬起破碎的笑：”这次够真了吗？”
我听见快门声在尖叫。怡子的直播手机不知何时架在了摇臂上，文茜扯断choker扔向空中，黑色缎带落进奶瓶染血的掌心。当丝间舞的舞鞋勾住怡子的汉服飘带，整个摄影棚突然变成坠落的万花筒，所有精心设计的”破碎”都在真实碰撞中迸发新的形态。
“别动！”文茜突然按住正在处理伤口的奶瓶，沾血的指尖抹过对方唇峰。当嫣红在苍白的唇色上绽开时，我的镜头捕捉到了这个野生又精致的特写。丝间舞的绷带不知何时缠住了怡子的云髻，而文茜正用拆下来的choker金属扣固定散乱发丝。
暮色漫进来时，我们在地板上发现二十三种不同形状的玻璃投影。怡子回放直播录像时惊呼，某个瞬间奶瓶的伤口血珠与文茜的耳坠、丝间舞的汗滴恰好构成等边三角形。我低头整理存储卡，发现最震撼的画面来自她们互相包扎时纠缠的手指，那些贴着创可贴的指尖正在缔造新的美学语言。
收工时文茜突然把机车钥匙抛给我：”载她们去急诊。”霓虹灯牌渐次亮起的街角，奶瓶坐在后座举起那个残缺的奶瓶，裂纹里盛着整座城市的灯火。急诊室的日光灯下，丝间舞给每个人脚踝系上绷带蝴蝶结，怡子把染血的化妆刷插进护士站的笔筒，而文茜正用冷敷贴给我的相机镜头降温。
当我们瘸着腿挤进便利店吃关东煮时，玻璃窗外的夜雨突然滂沱。奶瓶把最后颗鱼丸让给怡子时，蒸汽模糊了所有人带伤的轮廓。我按下手机快门，雨痕纵横的镜头里，五个不完美的剪影正在诠释最生动的完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