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的镁光灯在水泥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凰儿对着化妆镜第三次调整耳坠的角度。金属链条垂落的弧度必须恰好能折射T台灯光,这是她从业十年总结出的经验。镜面突然映出个蹦跳的身影,薄荷糖的甜香先于声音抵达:”凰儿姐,我的睫毛好像要飞走了!”
MintYe薄荷叶踮着脚凑近镜子,水蓝色假睫毛在右眼摇摇欲坠。凰儿瞥见小姑娘锁骨处残留的粉底液,顺手抽出化妆棉:”闭眼。”冰凉的手指按住对方颤抖的眼皮,十七岁新人身上带着青柠洗发水的味道,让她想起自己第一次登上米兰时装周后台的清晨。
“凰儿前辈,可以借用定型喷雾吗?”法式腔调裹着香根草气息飘来。Muchenne倚着门框,晨露般透亮的肌肤与黑色缎面礼服形成强烈反差。她指尖悬着支未点燃的细烟,巴黎时装周养成的习惯在东京后台显得格格不入。
化妆箱突然被撞得晃动,Biya拎着六寸高跟鞋赤脚冲进来,石榴红裙摆扫过满地电线。”谁看见我的艾德莱斯绸腰封了?”维吾尔族姑娘的琥珀色瞳孔在暗处发亮,镶满水晶的指甲划过手机屏幕,”AYA说可能在更衣室B……”
话音未落,更衣室传来布料撕裂的脆响。小木曾AYA捏着半截和服腰带倒退着出来,日英混血的立体五官皱成一团:”这个该死的结!”她背后拖曳的十二单衣摆扫倒三脚架,镁光灯管在地上炸开蓝色火花。
凰儿踩住滚动的灯管,丝绸手套下的青筋微微凸起。五个人的影子在故障频闪的灯光里交错,空气里漂浮着发胶、汗水和某种一触即发的紧张。MintYe突然笑出声:”好像五色战队集结啊!”
这声笑像针尖戳破气球。Biya最先反应过来,抓起梳妆台上的金线开始编织:”AYA的腰带用这个固定,敦煌壁画里飞天仙女的系法。”Muchenne不知何时掐灭了烟,正用镊子帮MintYe调整歪掉的美甲贴片。凰儿看着镜中倒影,十年职业生涯里第一次觉得后台的混乱如此生动。
当MintYe踩着25cm松糕鞋第三次崴脚时,凰儿终于扯掉手套。她把新人按坐在道具箱上,掌心贴着对方冰凉的脚踝:”模特不是衣架,要让鞋跟着你走。”Muchenne突然哼起香颂,法式慵懒的节奏意外契合AYA调试的电子音乐。Biya甩开及腰长发,月光石耳坠划出银色弧线:”跟着这个拍子,像在葡萄架下跳舞。”
深夜的彩排现场,五道剪影在空荡的T台上拉长。MintYe的台步仍然带着学生气的雀跃,却在经过凰儿身边时突然挺直脊背。AYA的十二单衣摆掠过Biya的红色裙裾,两种红在追光灯下绽开层次分明的花瓣。Muchenne转身时的烟灰色眼影扫过凰儿肩头,像流星划过深蓝天幕。
正式开场前两小时,MintYe在洗手间隔间发抖。凰儿叩门三下,递进块黑巧克力:”我第一次走秀吞了整板。”Biya的声音从镜前传来:”我十六岁偷穿妈妈嫁衣拍照,被追着打了半个和田古城。”AYA正在用口红在镜面写应援语,汉字夹杂着片假名:”跌倒三次以上的模特才会红哦。”
当开场鼓点击穿黑暗,凰儿看见MintYe瞳孔里炸开的银河。AYA的腰带流转着Biya编织的金线光芒,Muchenne烟灰与银白交织的发梢拂过自己裸露的后背。五双手同时触碰到后台入口的幕布,体温透过不同质地的衣料传递。
镁光灯海倾泻而下的瞬间,凰儿听见身后传来整齐的吸气声。二十厘米的高跟叩击地面,如同五颗星星坠入人间银河。MintYe的蓝色睫毛在强光下化作蝶翼,Biya旋转时扬起的裙裾露出脚踝处的维吾尔族刺青,AYA振袖扫过的空气残留着富士山初雪的气息,Muchenne的锁骨在阴影里盛着月光。
谢幕时突然爆发的掌声中,凰儿感觉无名指被轻轻勾住。MintYe的指尖还带着巧克力微黏的触感,AYA的和服腰带缠住Biya的镂空腰链,Muchenne的烟灰色指甲划过她后背裸露的肌肤。五道追光灯汇成璀璨星河,照见地板上尚未干涸的汗迹,正慢慢凝结成水晶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