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化妆镜前的LED灯带突然闪烁了两下，田冰冰抬手将垂落的银色长发撩到耳后。她望着镜中自己眼尾晕开的深紫色眼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角被磨白的漆皮。这是她第八次参加东京时装周，却第一次在候场时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让开！”裹着青柠香气的嗓音擦过耳畔，铭铭Kizami撞开化妆椅的动静让整排镜子都震颤起来。这位以”和服改造先锋”出圈的混血模特正把蕾丝腰封往黑色皮衣里塞，金属链条随着动作哗啦作响。田冰冰瞥见对方后颈处新纹的般若刺青在发丝间若隐若现，那是上周巴黎大秀后台的产物。
更衣室方向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当田冰冰赶到时，看见Paranhosu正跪坐在满地狼藉的衣架堆里，葡萄牙语夹杂着日语像碎钻般迸溅。这个拥有亚马逊雨林般浓密睫毛的姑娘，此刻正抓着被扯断肩带的珍珠色礼服，指尖因用力而发白。
“用这个。”田冰冰解下颈间的Versace回形针胸针，冰凉的金属贴上Paranhosu汗湿的掌心。她们在摇晃的衣架阴影中对视，直到巴西姑娘瞳孔里的慌乱被某种温热的东西融化。这时更衣帘突然被掀开，某个踩着帆布鞋的身影风似的卷进来。
“天啊这双Jimmy Choo会要了我的命！”自称”最爱帆布鞋“的少女模特正单脚跳着扯下12cm的细高跟，露出印着皮卡丘图案的棉袜。她变魔术般从帆布背包里掏出一双漆皮匡威，鞋帮处手工缝制的亮片樱花在顶灯下闪着狡黠的光。田冰冰注意到她脚踝处新鲜的红痕，像某种倔强的勋章。
当所有人被造型师赶回候场区时，田冰冰在走廊尽头撞见了赛琳。这个被媒体称为”东欧雪原”的乌克兰女孩正靠着防火门抽烟，灰蓝色烟雾缠绕着她锁骨处未愈合的玫瑰纹身。本该穿着压轴款鎏金礼服的她，此刻却赤脚踩在消防栓上，鲜红甲油剥落得像干涸的血迹。
“你的鞋呢？”田冰冰开口时才意识到这是她们三个月来第一次对话。赛琳用烟头指了指安全通道，那双镶满施华洛世奇水晶的绑带鞋正浸泡在泛着泡沫的污水里。远处传来开场音乐的震动，赛琳的冷笑混着烟草的焦苦：”你猜这次谁会摔在T台中央？”
后台突然陷入黑暗的瞬间，田冰冰条件反射地抓住身边人的手腕。应急灯亮起时，她发现自己攥着的是赛琳布满冷汗的手指。此起彼伏的外语惊叫中，她听见帆布鞋女孩在用关西腔安慰抽泣的日籍化妆师，铭铭Kizami正用发簪尖端试图撬开配电箱，Paranhosu举着手机电筒在给服装助理包扎被钢钉划破的手掌。
当备用电源启动时，田冰冰已经拆下自己礼服上的银链腰带。”换上。”她把从帆布鞋女孩那里征用的漆皮匡威推到赛琳面前，在对方惊愕的眼神中开始缠绕那些细链，”记得跟着我的节奏呼吸，像在基辅雪地里那样。”
最后一位模特登场前五分钟，田冰冰正在帮Paranhosu调整头饰的倾斜角度。她忽然闻到熟悉的青柠香，转头看见铭铭Kizami往赛琳裸露的肩头拍古铜色闪粉。”这样摔跤会比较好看。”混血模特说着，指尖却轻柔地抚平了礼服腰际的褶皱。最爱帆布鞋的少女突然凑过来，往每个人手心塞了颗柠檬糖，透明糖纸在顶灯下折射出彩虹光斑。
当田冰冰踩着开场鼓点迈出第一步时，余光瞥见赛琳正在幕布阴影处做着深呼吸。那双改造过的帆布鞋在追光灯下流转着不可思议的光泽，仿佛将整个后台的慌乱与温暖都缝进了针脚。她忽然想起十五岁第一次走秀时，某个加拿大模特悄悄塞给她的薄荷糖，糖纸上的折痕至今还夹在老家书桌的玻璃板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