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化妆镜上贴着的通告单被中央空调吹得哗啦作响，只是简言用发烫的指尖第三次抚平卷起的边角。巴黎时装周中国区选拔真人秀《霓裳暗战》的选手名单上，五个名字在射灯下泛着冷光——简言的目光长久停留在”鹿野希“三个字上，那个在米兰街头用素色棉麻裙抢走她高定系列版面的日系模特。
“简小姐？您的咖啡。”场务递来的纸杯带着烫意，简言垂眼看到褐色液体表面浮着拉花，是只歪歪扭扭的兔子。
化妆间门突然被推开，铃铛声混着柑橘香扑面而来。鹿野希赤脚踩在波斯地毯上，亚麻色长发间缠着银质流苏发饰，腕间十八个银镯随着她整理衣架的动作叮当作响。”听说这档节目要拍模特的素颜状态？”她歪头看向正在戴假睫毛的禅雨儿Lynne，水蓝色瞳孔在顶灯下像融化的冰川。
混血模特用尾指蹭掉溢出的睫毛膏，镜中倒映出她天鹅颈上的梵文刺青。”摄像机吃妆，他们总会给后期留点发挥空间。”黑色吊带滑落肩头时，露出她蝴蝶骨上尚未痊愈的针眼，那是上周米兰时装周最后一场秀留下的固定痕迹。
安妮-yoo捧着手机闯进来时，奶油色针织衫肩线滑到臂弯，露出半个玫瑰纹身。”制作人说十五分钟后要拍选手初见VCR，你们谁看到浅安安了？”韩式水光唇釉在她说话时泛着蜜桃色的光，发梢还卷着今晨仁川机场的潮湿水汽。
更衣室突然传出衣料撕裂声。简言掀开墨绿色天鹅绒帘幕，看见浅安安正攥着裂开的旗袍领口，青花瓷纹样的绲边在掌心皱成一团。”这盘扣……”苏州姑娘带着吴侬软语的尾音发颤，月白色真丝衬得她耳尖通红，”节目组准备的改良旗袍尺寸不对。”
“别动。”鹿野希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银镯相碰的声响惊醒了停滞的空气。她指尖翻飞，将撕裂处叠成斜襟，抽出束发丝带绕着腰封缠了两圈。禅雨儿摘下耳畔珍珠胸针别在裂口，安妮-yoo掏出气垫粉饼补上蹭花的眼线。
当浅安安踩着云纹绣鞋出现在镜头前时，撕裂处化作振翅欲飞的蝴蝶，节目组造型总监盯着监视器倒抽冷气。简言抱臂站在阴影里，看着其他四人被灯光吞没，忽然觉得指间的美式咖啡不再苦涩。
第三次淘汰赛主题是”破界”。
鹿野希在试衣间拦住抱着和服布料的设计师：”森女系不是裹着窗帘布的木偶。”她抽出腰封里的裁缝剪，将十二单衣的拖尾裁成不对称裙摆。禅雨儿把高定礼服反穿，露出缝线交织的背部，像具正在解剖的标本。浅安安在汉服外罩上机车夹克时，安妮-yoo正把韩服襦裙剪成露脐装。
简言站在成衣仓库顶楼，看着月光给堆积如山的布料镀上银边。她扯开十套西装领口，把垫肩全部拆掉，用安全别针将不同色块拼接成战甲。当其他四人发现她将男士领带系在大腿外侧时，节目组的服装禁令早已被她们抛诸脑后。
直播夜那天的暴雨来得蹊跷。浅安安的3D打印发冠因湿气短路，禅雨儿的高跟鞋卡进T台缝隙，安妮-yoo的雪纺裙淋雨后变成透明。当鹿野希的竹编头饰开始滴水时，简言扯开西装外套，露出内衬里缝着的二十个暖宝宝。
“把发冠给我！”简言在雨幕中喊。浅安安拆下电路板，发丝间跃动的全息锦鲤瞬间熄灭，却露出底下用簪子盘起的古典发髻。禅雨儿掰断鞋跟赤脚前行，安妮-yoo将湿透的雪纺撕成斜肩设计。鹿野希的竹编头饰吸饱雨水后，在射灯下折射出钻石般的光。
当五个人浑身湿透却发着光地站在T台尽头时，观众席举起的手机像星群坠落人间。简言摸到西装内袋里融化的巧克力，忽然想起初遇时鹿野希送她的那只咖啡拉花兔子。
决赛前夜的彩排事故像部荒诞剧。
浅安安的威亚衣突然断裂，安妮-yoo的耳麦里传出电流杂音，禅雨儿的升降台卡在半空。当鹿野希发现备用礼服全被泼上咖啡渍时，简言正盯着手机里陌生号码发来的威胁短信。
“要退赛吗？”安妮-yoo在消防通道找到她时，简言正对着安全出口的绿光抽烟。韩系姑娘从针织衫口袋里摸出棒棒糖，”我经纪人准备了五份解约协议。”
更衣室突然亮起暖黄的光。浅安安用旗袍余料做成幕布，禅雨儿将破碎的水晶灯改造成头饰，鹿野希用咖啡渍在裙摆晕染出泼墨山水。当五个人穿着修补过的战袍出现在总导演面前时，直播倒计时还剩四十七分钟。
压轴秀的音乐响起时，简言摸到西装内衬里缝着的珍珠——那是鹿野希拆了三个胸针凑成的幸运符。浅安安的汉服飘带扫过她手腕，禅雨儿的银链缠绕安妮-yoo的脚踝，当五种截然不同的脚步声在T台上重叠成同个节奏，评委席有人站起来鼓掌。
后来观众总爱问她们决赛夜究竟说了什么。其实当五个人手拉手谢幕时，简言只说了一句：”我的咖啡拉花技术进步了，要不要试试新学的兔子图案？”鹿野希腕间的银镯撞在她手背，像某种心照不宣的暗号。
这城市每天都在诞生新的时尚废墟，但那个雨夜被二十个暖宝宝烘干的西装内衬里，永远藏着五个不同温度的心跳。
